20180127

反普試風波——下棋人和棋路


  近來香港為人注意除了鄭若驊,還有浸大普通話試。事源浸大規定普通話課國外和大陸學生可以豁免,唯獨香港學生想豁免就要考一個嚴苛得連大陸人都未免過得了的普通話考試。浸大學生會抱不平上語言中心投訴,派十多名學生在走廊席地而坐塞着通道,期間說溜了粗口,就被人用這一點報上新聞,會長難耐輿論道歉,後遭停學。粗口於此事實近乎無關,越執着於此只會距原委越遠,學校如此處分亦過份,說成學生會錯失在粗口亦將事情看得太小。學生會此行歸根究底是錯估形勢,而且是歷史使然。

  因為抓到的正是全校學生代表,事件令學校可將他們一網打盡,實無比王將在沒保護下送上門令人垂涎欲滴。只是普通學生或有機會再斡旋,但最高代表受罰,若就此下去,同校學生以至全港學校都可以此為例處理,香港學生運動史可告終結。學生會行徑最後就迫死自己,如今近乎退無死所。之後會長一度試圖等大眾聲勢來救,但媒體炒賣事件,輿論早就徹底失焦。會長見敗只有公開道歉,任由校方處置。及後會長受BBC訪問,還答得一塌糊塗,彷彿還未知自己犯了甚麼錯,旦求自保,甚麼後果早已不管。BBC作為外媒可相對持平報導,但會長本人不合作那就返魂乏術。觀乎學生會做法,大致可理解學生會的態度仍停留老舊時代印象。 

  學生會上去大吵大鬧,擺出不想交涉只欲威逼的姿態(卻做不好,暴露弱點),而且抓不到重點。無論影片還是事後,學生會會長劉子頎論據都是評分不清晰,並非針對考試對香港學生是否公平,即並不反對考試存在。就像黃之鋒因此成名的反國教,雖名為「反國教」,但當時國教其實不是阻止國教,而是「國教諮詢不足」,並無反對之實。這種差異是因為香港學生總會有主僕錯覺,覺得自己是被支配一方,無論對方怎樣對待都只能先接受,僅可爭取較好待遇。所以學生會態度從開始不是「校方不應只針對香港學生」,而是「校方可以針對,但求求輕力點」。這種態度貫穿着多年學生運動,不同每幾年就會完全刷新的學生,長期看着事態的校方又怎可能看不出呢。

  每間學校學生雖不斷刷新,學生會處事手法卻代代相傳,而以前尚統一天下的學聯,學生會成員畢業後可有政治聯繫,以此作跳板投身社運或政壇,他們行動模式亦一脈相承。就算反國教由中學生組織「學民思潮」成立,馬上得這些社運份子支援和「教育」。後來雨傘事件內外媒報導領頭的是學聯和學民思潮,但仔細調查自會發現內有群雄雲集。試問難得一次佔領,初出茅廬的學生有甚麼經驗可調配人手?到頭來還不是背後有助力。即使後來退聯,雖謂令學聯直接勢力減半,四間大學走向自治,但同一作風還是繼續傳承,大學間也非全斷絕關係。

  過往社運模式一貫作風是「認真你就輸了」的失敗浪漫主義——任何抗爭模式都不能太認真,以此作搖尾乞鄰的後路,以求自保。如不會做出攻擊姿勢,諸如皇后碼頭、反高鐵,(自以為)主辦方會要求參與者抱着柱或臥在地,不能反抗任由警察抬走,只為在歷史留下身影好令自己可潤飾欺騙外人,為未來政途準備。他們不想爭取到甚麼,更不要負半點責任,只有不斷失敗他們才可繼續參與,所以也拒絕成功。相反如一四年反東北和雨傘事件,都分別有匿名者撞穿政府總部的牆壁和玻璃,兩次都為他們阻止,尤其後者為了排解民氣,學生代表就辦了一次假包圍,過程中無論參與者裝備還是行動都由他們監視,不但配給裝備弱不禁風,行動只要稍一想突圍就會被告發交給警方查辦。整個雨傘從意外生成,但因追求成功並不為香港社運容許。社運路線是從失敗和浪漫獲取憐捨,所以必須破壞成功,且最好是毀於自己手裏,因為可以修正成自己大業。

  學生會選語言中心為對象也是一理。校方高層才是決策方,語言中心只是執行方,向後者交涉不過能交個友好或換取情報,但連這樣都不做反而滋擾對方,那是因為仗着自己學生身份。以為就算做了這樣的事,都會得體諒和鑿情,因此借「初犯」之名,先給校方下馬威。但他們錯了,校方可以體諒,也可以不體諒,僅在一念之間。

  因為覺得不需要認真而魯莽,體現了這種抗爭模式的弊病,就是會不分每事的輕重和對其基本認識。就似他們想以此為社運和政治跳板,卻少有人去正視其實象和政治人物應有手腕,反之多的是僅偷取外國行動表面,選相對安全的做法偽裝成一分子。除了前述的「臥地保護法」,還有衝到人前大吵大鬧,經常因為集會搞小組討論和唱歌誤了時機,塗鴉和開墾公家泥地,這些行動外國都有,但所以成功由於因時機判斷和有其策略,也不僅限於此。他們參照這些片段,享受箇中浪漫,也要裝作追上潮流和搏取國際認同,因外國傳媒也只會報導片段出去,外人看到就以為他們是一份子而同情他們,殊不知這些人並沒和他們一樣付出,不過做個樣子而已。同樣,即使不過別人大型活動的一部份,但這種模仿也可被人說成意圖將行動規模擴展,一點也不安全。這次事件就是例子,雖然學生們只是上去初時口角,繼而喧嘩,身為代表已經如此,校方就有理由使之停學。又前後也有學生塗鴉學校外牆,外國人所以塗鴉能逃之夭夭也是因為秘密去做,才不是大搖大擺,外國被人抓到一樣會告發。

  今次事件學生會本應先談判交涉以作探路,卻跳躍到抗議示威的層面,一來就是脅迫。其一,任憑誰人都應該知道,遇到這種問題,最先應做的是交涉,那是盡禮、姿態、常識、穩健,還有最初印象的一步。因為交涉功能之一是要讓周遭明白「我們仍願意交涉」,反之從一開始就跳過這步,就是宣戰,以示大家不需再講道理,這對作為實力不足的學生會來說實屬不智。其二,他們已經是學生會成員,即浸大學生的代表,代表全體學生意向,且帶頭領軍的更是最高代表的會長。雖說學生會都是沒甚實權,出了甚麼差錯,學校都仍可用大義名分斬草除根。因此如果動真格,就不能草率,做不到外國歷史上的那種激進就無謂勉強。

  另一邊廂,平日還說着要為年青人發聲的政界人物幾乎都默不作聲。一來因為鄭若驊比較受鏡頭注目,二來他們也為學生會行徑嚇退了,知難而退。議員鄭松泰去信平機會是做對了,因為事實校方的處事並不公平且明顯為歧視,從一開始就抓着重點直擊。但它畢竟勢孤力弱,他近來被理大因政治理由辭退或會有點叫助力,但主場的浸大學生會都不爭氣,校外而且已經不是教員的新米議員不能代表甚麼。而且學生會會長見兵敗如山倒已經在求饒,平機會也以本人沒告發為由拒絕申請。

  香港人也幫不了忙。他們被傳媒輕易拉走視線,都在討論「校內應否說粗話」的論題上。因為香港人政治冷感,就算知識份子,少關心社會,缺乏思考訓練,一來就被帶走。尤其連想參一腳的文人都跟着做時,看他們的人也人云亦云,整件事就完全走錯方向。

  粗口只是無關痛癢的藉口,無論局內局外都不應理會。這是學生和學校間之博弈,公眾和傳媒都是示眾,傳媒只是比較大聲。實情是會長被觀眾口術影響,粗口不過一面之詞,就算公眾、政客和學生合力駁倒了粗口這點也無礙賽局。真正下棋的校方仍在靜觀其變,結果會長受謠言左右接連走錯,就算想到對策也無關係,場外說法歸場外,校方只要也將這說法推翻,再堂而皇之祭出自己一派的說辭,到時大義名份都盡歸所有。

  而學生會本應先找安全位置,目的是要爭取時間,自己做各種交涉,再和其他人分工合作,但這總大將卻自投羅莽,然後要在眾人面前認罪,再受處分。學生會以為這樣做只不過小事,但禍及的是整個學界。歸根究底,這是長年學界以至社運流傳下來的模式薰陶所致,政治歸政治,不應將政治當成遊戲。你不認真看待政治,不代表別人也不會跟你認真,還讓你單手單腳。今後學生們真的可以專心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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