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616

[宅評]押井守文明觀小品《天使之卵》



  《天使之卵》為1985年押井守和天野喜孝合作出品的OVA,全片長近70分鐘,有一部動畫電影的長度,以當時動畫質素而言為大製作。作品為超現實故事,講述在一座廢城裏守着蛋的少女和背負十字架的少年相遇之故事。當中以聖經象徵和隱喻表達文明當到達盡頭時就需要認清現實,使其蛻變成新文明,才會繼續邁進。這時候日本動畫正處成長期,由80年代到90年代為止,日本動畫業界積極自行研發技術,向世界級動畫為目標邁進。天使之卵為發展初段的一代表作。

  《天使之卵》作畫華麗,但仍不乏成日本動畫作品特色——「低成本製作」——將技術集中在重要部份,其餘能省則省。而此作將這技術運用在驚慄效果上,以不動的蒼涼和詭異配樂來凝造氣氛。整部作品僅少年和女孩兩個角色,在一小時多的部份幾乎都在重複幾個動作,故事劇情盡為靜態,動態多被跳過省略。反之兩角舉手投足的近鏡動作則盡量細緻,以分主次。故事極多故意拉長的靜止畫面,這些畫面通常都配搭佈慄的音樂。另外重要的對話和情節總被略過,製造氣氛的同時也埋下伏線。

  其實故事表達的內容相當明瞭,就是押井對文明演變的看法:文明需要人看清現實才能蛻變。

  首先,整個故事世界其實是顛倒的象徵世界,象徵物是生物,反之應該為生物者卻是死物。比如女孩的蛋是代表文明的答案,蛋殼是脆弱的信念,女孩守護蛋的同時也透過蛋殼而對內容產生無窮幻想。少女亦是這個答案的守護者。少年是解題人,也就是現實。故事插入的戰爭場面象徵「歷史」,士兵都是畫裏的住民,它們捉的魚已經絕種,更是影,意味着歷史推演多是捕風捉影,許多事與本身目的並不相稱,甚至名不符實,但卻又真的在推演。

  線索至中盤仍然零散,謎底至後半逐漸解開。終盤時,少年憶述「挪亞方舟」的傳說,自稱正在尋找那隻鴿子。女孩帶他去看鴿的屍骸,原來牠飛到這座城裏並死去,身體早就腐朽餘下骨頭。劇情從此急轉直下,少年嘗試讓女孩知道她守護的蛋是空的,但女孩仍深信蛋裏是實的,最後少年趁少女睡着時刺破了蛋。女孩醒來發現了「真相」,卻在追逐少年時掉到海裏。女孩長大成少女化為無數的蛋,死城突然恢復動力,浮於空中,飛向遠方。少年留下來,鏡頭拉遠,原來大地是另一艘方舟。意謂新文明是繼承舊文明出發的。少年乘坐坦克來到死城,當城活過來後卻沒隨之而去,意味他是這舊文明的現實,他來是去要推動文明演進——為舊文明作了斷,而女孩長大,意謂新文明是舊文明的進化,從她化出來的蛋,是新的希望,即要正視現實才會有新希望。

  《天使之卵》並沒因為技法所導致的緩慢和詭異而被唾棄,相反仍被認為是押井守的代表作之一。一方面是靜止和配樂的運用得宜,把成本問題轉為優勢,既然畫不到複雜的畫,就用省略和詭異的方法製造懸疑和恐怖效果。另一方面是精緻的佈局,故事通過兩人的稀少對白和經歷去提供線索,讓觀眾慢慢陷入謎局,結果到最後還是不明所以,留下深刻印象。對於研究日本成長期動畫,以及天野迷和押井迷而言,值得推薦。


結局女孩長成少女,再化成許多顆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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