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腦較好看之說

話說當年這種風格的海報是打算叫甚麼人進去看？

　　不用腦較好看是常見為電影辯護之說，整體來說就是「這部戲爛歸爛，不要想太多會讓你好受點」。這講法不甚同意，如果可以讓觀眾不用腦舒舒服服看完一部電影，那不就算成功嗎？也就是說，這也講技巧。

　　《廿二世紀殺人網絡》系列（The Matrix，一九九九年至二〇〇三年）第一集就有此情況。這個系列整體架構說穿了就一點都不新鮮，但故事元素相當複雜，然而它第一集的場面可謂高潮迭起，差不多每個場面都有它的影迷，就算不知它說甚麼，還是會有人覺得好看，這就是「不用腦」的境界。問題是之後第二集和第三集，除了故事更複雜之外，演出效果只是比起前集更誇張而已，在劇情單調、乏善可陳之下，第二集尚可接受，第三集慘不忍睹。

 　　「不用腦下好看」技巧在故事通順和掌握節奏，令觀眾不會因長時間閒置而納悶。就似近年Marvel每年親自推出幾部自家超級英雄的電影，賣座比不賣座多，大多都不算深度之作，卻在簡明故事，以及效果和節奏方面取勝。DC本來是被仿效一方，如今想學卻學不來，《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Batman Vs Superman: Dawn of Justice，二〇一六）、《自殺特攻：超能部隊》（Suicide Squad，二〇一六）、《正義聯盟》（Justice League，二〇一七）接連大敗，叫好不叫座，《神奇女俠》相對較好看，但只屬一般，敗因多在過份鋪陳和累贅，難以順暢的看到最後，故事也不夠圓潤，《蝙蝠俠對超人》太單薄和囉嗦，《自殺特攻隊》音樂和女主角較成功但太多枝節及佈局不平衡，《正義聯盟》連故事都講不過去。如果故事不通順破綻太容易發現，那麼觀眾會覺得煩躁，就做不到放空腦袋會好看的境界。

　　因此，這非「不用腦會不好看的電影就是差電影」，也不是「用腦就是好電影」的意思，而是從整體評論來說，在其定位之下得不到相應回報。諸如侯孝賢、是枝裕和、王家衛的文藝佳作，幾乎都是節奏極慢，但從電影觀賞角度我們不會批評他們是爛作，他們作品票房未必好，但往往每看一次會發現越多，尤其是枝裕和的家族題材電影往往可以悠閒不用腦的看下去。又如同前述的《廿二世紀殺人網絡》第三部會稱為爛作，就是它空圖複雜苦澀，說明了、再重看也沒甚驚喜，就是典型一個反烏托邦故事。

　　還有很多值得舉出的例子，如PIXAR動畫公司它出產的都不是甚麼文藝深度大作，但被譽為部部佳作，其實仔細回想會發現不乏失敗且失敗得很可怕的作品，只是它們比DC識趣，應閉嘴時閉嘴，盡力遺忘。例如《海底奇兵》（Finding Nemo，二〇〇三）、《反斗車王》（Cars，二〇〇六），《海底奇兵》花太多時間在小丑魚和藍吊在一望無際的深海裏對話，而反斗車王也一樣，只是變了賽車、吊車，場地變了公路（另外兩部作都試過敗者復活出續作，結果《海底奇兵》成功，《反斗車王》兩度挑戰依舊不成）。PIXAR一直試圖摸索出一條賣座公式，相似劇情、組合、畫面不斷出現和修正，當中出了很多為人津津樂道之作，《反斗奇兵》（Toy Story，目前有三集分別為一九九五年、一九九九年、二〇一〇年上映）、《怪獸公司》（Monsters, Inc，二〇〇一）和前傳《怪獸大學》（Monsters University，二〇一三）、《沖天救兵》（Up，二〇〇九），還有近無對白的《太空奇兵．WALL-E》（WALL-E，二〇〇八）等等。這些作品都一樣，可大加講談之處應有盡有，想輕鬆休閒的順着看也無不可。

　　佳作用不用腦都會好看。「不用腦下好看」這句話總令人誤會，重點不在用腦與否和用放空來屈就電影，其原理在電影能安撫觀眾，繼而導之進入世界，之後再給他們發現各種驚喜都不會使之抛離出去。因為悶的電影也因悶得令人發慌或想抽身而去。另外看不上眼的電影沒必要刻意放空腦袋屈就。觀眾理應向上求索，找的是值回票價，甚至物超所值的作品。同樣拍電影、以至創作各種體裁作品的人都常誤會了一件事：的確作品是各種元素拼湊的結果，但拼也要拼得好。佳作拍續集跟着拍會墮馬，爛作重拍也會雞犬昇天，原因不在照版煮碗，而是技巧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