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汶澤的《空手道》票房冷淡,首周三千,次周一千,戰績慘烈,連薪水都不知夠不夠發。為力挽狂瀾,在開始時已有一眾香港所謂左翼和所謂媒體撰寫影評,仍無助頹勢。觀乎這些影評,與其說是影評,不如說是借機自說自話。
香港「左翼」影評總有同一毛病——硬塞。胡亂評論、故弄玄虛、穿鑿附會,誓將普天之下看中的電影都服膺於自己的符號世界。通篇文章總是附上一大堆自家製的標籤,有時甚至文章和電影根本兩回事,讀來認識不到作品。此病弊在太散亂和缺乏全局觀。寫手依賴自家符號系統至無視語境,認為只要出現某物就即依從系統表達某義。亦會試圖穿鑿某些情節跟甚麼事件有關,如說某段在反映作者內心深處的甚麼慾望,這場打鬥反映人類自古以來的野性等等。一般影評會從整體去講「電影主題為何,拍攝手法如何」,但他們總是在講「電影裏出現的都在反映甚麼」,彷彿電影本身不再重要,其解說亦往往不能歸納作品的水平。
影評應重形式多於內容,後者無高低之別,略提便可,前者才能分出高下。畢竟內容大家可以相同,且業界之久,要找同題材的作品也不會只見一二,若果內容都相同,為何選你不選別人,決勝負者唯在手法。因此品評應重技術比較,而論者之責正是從各類型中找出佳作並加以分析,也就是「找高手」。
《空手道》一案,香港左翼的影評相較幫人,更似拖杜汶澤後腿。寫手們始終未能搞清作品優勢,就先自我陶醉。就算爛,都應要介紹得到作品在何處做得出眾,值得一睹。然而遠遠更多是附會和要人同情。除了前述,還有如云「說不出好看,但因本地製作所以應該看。」「難得香港有功夫片我們應該珍惜。」「這電影說的慘狀令我們聯想香港現狀,看了或會感動。」種種無力理由,讀了都不會多半點信心。
左翼拿着唯物史觀亂闖可謂司空見慣,究其主因在於方便。方便之一評者無需對本身有所認識,蜻蜓點水兩下就可大發偉論。好比近年的一些中國史書,老是將陳勝吳廣和黃巾之亂等事說成無產階級鬥爭,非要證明馬克思史觀世界通用不可。其二乃易分敵我,旗幟鮮明,非我族類就必然垃圾,這樣就沒比自己厲害的對手。然而這種文章與其說影評,不如說政論。
就算要為政治說話也好,如果介紹電影只因它說了自己支持的理念,並不是因它拍得好,或根本沒有那些理念,只是強行講成如此,別人發現你存心欺騙,不再讀你的文章,那麼傳訊並不算成功。拍電影者自然要在技巧下功夫,令作品賞心悅目將想說的都能說出,影評人也從中找出值得表揚的佳作,如此相配才能相得益彰。反之前述方式卻同時沾污派系和電影。一面以為靠自家理論就可不涉電影而評之,是為侮辱電影。一面亂用理論,也悔辱左翼。
此文雖然寫香港左翼,也適用於任何情況。我們應常問自己,當我們評論時,我們在評論甚麼。就似文學課為何教李白杜甫的時間比較長,一些教授總會離題萬丈,尤愛牽扯到天涯淪落、國仇家恨。但同代一樣境遇者何止二人,更慘的也大有人在,為何說杜甫多於杜牧,說李白多於李賀。如果論慘,為何不去說更悲慘的文人呢。為何李杜有如此高的席位,會出現在這堂課上,講者要有十足理由去服人,而非沉醉於一時之快,以致名不符實。於此,一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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